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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赐礼无声[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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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神赋》,墨迹犹新。她颤抖着伸出手,一把抓起那卷宣纸,似乎想将它撕碎,指尖却失了力气,只将那柔韧的纸张攥得皱成一团,发出刺耳的声响。

    nbsp“姑娘!姑娘您这是何苦!”紫鹃吓得魂飞魄散,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您心里难受,打我骂我都成,可别伤着自个儿身子啊!”

    nbsp黛玉猛地松开手,那皱巴巴的纸团滚落在地。她转过身,背对着紫鹃,纤细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破碎地逸出来,如同受伤小兽的哀鸣。那眼泪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nbsp“一样……怎么会一样……”她声音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金玉如意……芙蓉簟……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他有的,她都有……独独我……”nbsp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悲泣淹没。她想起花厅里王夫人那掩饰不住的喜色,薛姨妈那激动得发亮的眼神,宝钗那沉静到近乎冷漠的完美……还有宝玉那份茫然不解的慌乱。这一切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元妃的赐礼,哪里是什么节下恩赏?分明是一道无声的懿旨,一道将她隔绝在外的旨意!那“金玉良缘”四个字,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带着皇权的威严,狠狠砸在她面前。

    nbsp“姑娘,未必就是那个意思……”紫鹃心痛如绞,只能徒劳地劝慰,“许是娘娘一时疏忽……”

    nbsp“疏忽?”黛玉猛地转过身,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琉璃,亮得惊人,也冷得惊人,“夏太监何等精明?报得那般响亮!王夫人笑得那般开怀!薛姨妈那声‘金玉良缘,怕是早就悬在舌尖了!这哪里是疏忽?分明是……”nbsp她说不下去了,喉头哽咽,只觉得一股腥甜之气直往上涌。她扶着冰冷的窗棂,身体摇摇欲坠。

    nbsp“姑娘!您别吓我!”紫鹃死死扶住她,声音带着哭腔,“老太太!老太太方才不是让宝二爷明日进宫谢恩了吗?这……这或许还有转圜?”

    nbsp“转圜?”黛玉惨然一笑,泪水更加汹涌,“外祖母是让宝玉去谢恩,可谢的是什么恩?是娘娘‘格外看重姊妹情分的恩!还是……”nbsp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再深想下去。贾母的话,像是一把双刃剑,既点明了要去谢恩,却也未曾明示任何扭转之意。这其中的分寸,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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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与此同时,王夫人院中的佛堂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檀香的气息比往日更浓,青烟袅袅。王夫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对着那尊慈眉善目的白玉观音,深深地拜了下去。她闭着眼,嘴唇无声地翕动,念诵着经文,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舒展和满足。那一直压在心底的石头,终于被女儿元春这无声而有力的支持彻底移开了。金玉良缘,板上钉钉!老太太再疼黛玉又如何?娘娘的旨意,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宝钗凤冠霞帔嫁入荣禧堂的景象,看到了薛家彻底融入贾府血脉的未来。

    nbsp而蘅芜苑内,宝钗独自坐在临窗的书案前。案上,那份写着“金玉如意”、“芙蓉簟”、“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的礼单静静摊开。她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定定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烛火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却照不进她深潭般的眼底。那里面没有新嫁娘的娇羞,没有攀上高枝的得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一丝凉意的平静。母亲薛姨妈方才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话语犹在耳边,姨母王夫人那毫不掩饰的欣喜目光也历历在目。这铺天盖地的“金玉”之声,如同巨大的漩涡,将她牢牢卷入其中。她轻轻抚过礼单上“金玉如意”那几个字,指尖冰凉。这如意,当真是遂了谁的心意?她微微蹙起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无奈掠过眉间。这深宅大院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由不得自己。

    nbsp次日,天刚蒙蒙亮,宝玉便穿戴整齐,由赖大家的亲自陪着,乘着府里最体面的朱轮华盖车,前往那九重宫阙。他一路都闷闷不乐,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昨日黛玉那苍白的小脸和含泪的眼,以及自己那份与宝姐姐一模一样的礼物带来的巨大困惑。他不懂,为何娘娘的赏赐会让林妹妹如此伤心?为何太太和姨妈会那般高兴?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nbsp宫门深似海。凤藻宫内,元春一身家常的明黄宫装,端坐在上首。她比宝玉记忆中清减了些许,眉宇间带着深宫岁月沉淀下的雍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看到弟弟,她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欢喜,招手让他近前,拉着他的手细细端详,问了许多家常话:老太太身子可好?姐妹们如何?读了什么书?宝玉一一答了,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逾矩,只是那份属于少年的活泼与懵懂,在深宫的威仪下显得格外拘谨。

    nbsp元春含笑听着,目光慈爱地落在弟弟身上,细细端详他长高的身量,眉宇间依稀的稚气,还有那眼神里藏不住的、因心事而起的几分茫然。她问了许多,关于贾母的饮食起居,关于园中姊妹们的近况,关于他读的书、写的字。宝玉一一答了,声音恭敬,带着一丝在长姐面前特有的温顺。然而,元春自始至终,都未曾提起半句关于昨日赐礼,更未提及任何与“金玉良缘”、婚姻嫁娶相关的话题。仿佛那两份一模一样的厚礼,真的只是寻常的节下恩赏,一份对弟弟的关爱,一份对亲戚家姑娘的体面而已。

    nbsp宝玉心里存着巨大的疑团,几次想开口问问那礼物的事,想替林妹妹解释几句,可抬头对上长姐那温和却深不可测的目光,那属于皇妃的、无形中流露的威仪,便将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他最终只是按照贾母的叮嘱,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替全家谢了恩。

    nbsp回程的马车上,宝玉更加闷闷不乐。长姐的关怀是真的,可那避而不谈的态度,像一团浓雾,让他更加看不清方向。他隐隐觉得,那两份相同的礼物背后,藏着他无法理解、也无力撼动的东西。那东西庞大而冰冷,隔开了他和林妹妹。

    nbsp宝玉回府后,向贾母和王夫人回禀了入宫情形,自然只字未提赐礼的疑问,只说了些元春的问候。王夫人听了,脸上笑容更深,心中大定,只觉女儿元春行事滴水不漏,这默许的态度便是最大的支持。贾母捻着佛珠,听宝玉说完,只淡淡“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眼神却愈发深沉。元春的沉默,是意料之中,却也更印证了她的猜想。这金玉之说,怕是被王夫人当成了尚方宝剑,在元春那里,或许只是一步顺水推舟的棋,并未真正深思,也未曾真正下旨定夺。这就够了。只要不是明旨,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nbsp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气氛中滑过。转眼到了五月初一,贾府依例前往清虚观打醮祈福。这日,清虚观内外人声鼎沸,香烟缭绕。贾母被簇拥在正殿前视野最好的看楼上,王夫人、薛姨妈、邢夫人、尤氏并众姊妹环绕在侧。楼下戏台上锣鼓喧天,一出《白蛇传》正唱到水漫金山,热闹非凡。

    nbsp张道士,这位八十多岁、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神仙,是荣国公的“替身”,在贾府地位超然。他陪着贾母说笑了一会,又夸赞了宝玉一番,说哥儿模样气度越发像当年的国公爷。贾母含笑听着,目光慈爱地看着侍立在旁的宝玉,又掠过坐在下首、正凝神看戏的黛玉和宝钗。黛玉今日穿着件月白绣折枝梅的衫子,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比前几日好了些,只是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宝钗则是一身淡雅的藕荷色衣裙,沉静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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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张道士何等精明人物,目光在几位姑娘身上一扫,又见贾母眼神在宝玉和黛玉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心中已有了计较。他捻着雪白的长须,凑近贾母,脸上堆着世故又热切的笑容,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人都听见:

    nbsp“老神仙,贫道有件事,斗胆想讨老祖宗一个示下。”

    nbsp贾母笑容可掬:“张爷爷有话但说无妨。”

    nbsp张道士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宝玉,笑道:“前日在一个人家儿,看见一位小姐,今年才十五岁,生得模样儿好,聪明伶俐,根基家当,倒也配得过哥儿。贫道想着哥儿也该寻亲事了,若论这小姐,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知老祖宗意下如何?若老祖宗不弃嫌,贫道就斗胆做个媒?”

    nbsp这话一出,看楼上原本喧闹的气氛瞬间凝滞了半拍。

    nbsp王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握着团扇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她死死盯着张道士,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那张世故的笑脸。薛姨妈更是脸色骤变,方才还因看戏而泛起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里捏着的帕子被绞得变了形。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宝钗,只见宝钗依旧端坐着,目光落在戏台上,仿佛根本没听见张道士的话,只是那握着团扇柄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nbsp贾母仿佛浑然不觉周围的异样,脸上依旧是那副慈和的笑容,她慢悠悠地端起茶碗,用碗盖轻轻拨了拨浮沫,抿了一口,才抬眼看向张道士,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哦?张爷爷如今也做起媒来了?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大一大儿再定罢。再者,他父亲不在家,这事也得问问他的意思。”nbsp她说着,目光转向一旁懵懂的宝玉,笑问道,“宝玉,你可听见了?张爷爷要给你说亲呢。”

    nbsp宝玉正因水漫金山的热闹戏文看得入神,猛地被贾母一问,又听是“说亲”二字,如同被蝎子蛰了一下,登时涨红了脸。他想起昨日黛玉的眼泪,想起那份刺眼的礼单,心中又急又恼,也顾不得什么场合规矩,猛地一跺脚,冲着张道士就嚷了起来:“什么小姐!我不要!我不管什么金玉麒麟,和尚道士的话!我……我……”nbsp他急得口不择言,目光下意识地就焦急地寻找黛玉的身影。

    nbsp黛玉在张道士开口的瞬间,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此刻见宝玉这般不管不顾地发作起来,又急又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忙低下头去,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生怕宝玉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nbsp贾母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面上却故意板起脸,嗔怪道:“胡闹!越发没个规矩了!张爷爷也是好意。”nbsp她转向脸色铁青的王夫人和薛姨妈,语气依旧是家常的闲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性子左得很。他既如此说,此事便罢了。况且,那小姐既是张爷爷说的‘根基家当配得上的,想必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nbsp她顿了顿,目光似有深意地掠过薛姨妈煞白的脸,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悲悯似的叹息,“我们这样的人家,看着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内里的艰难,外人哪里知晓?小门小户的姑娘嫁进来,福气薄些的,怕是承受不住这份富贵,反倒折了寿数。还是罢了,罢了。”

    nbsp这最后一句轻飘飘的“福薄”、“折寿”,如同两记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薛姨妈和王夫人心上!

    nbsp薛姨妈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要坐不稳。贾母的话,哪里是说给张道士听?分明是说给她薛家听的!“根基家当配得上”?这是在讽刺薛家皇商的身份终究是商户!“小门小户”?这是在明明白白地贬低薛家的门第!“福薄”、“折寿”?这简直是恶毒的诅咒!她之前所有的期盼、激动,以为攀上了元妃的高枝就万无一失的笃定,在这一刻被贾母这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击得粉碎!她猛地看向王夫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屈辱和求助。

    nbsp王夫人的脸色比薛姨妈更加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握着团扇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地颤抖着。她死死盯着贾母那云淡风轻的侧脸,胸中翻腾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恐惧。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贾母为何要让宝玉次日去谢恩——那根本不是谢恩,是去探元春的口风!明白了元春为何对此事绝口不提——那两份相同的赐礼,或许根本就不是赐婚的明旨!更明白了今日张道士这番突如其来的提亲,绝非偶然!这是贾母精心布下的棋局!她根本不屑于、也不需要跟自己这个儿媳争执什么“金玉良缘”。她只需要在合适的场合,借着张道士这把“刀”,轻描淡写地说上几句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字字诛心的话,便足以将薛家、将她王夫人的盘算,彻底钉死在“门不当户不对”、“福薄难承”的耻辱柱上!婆婆……这就是婆婆的威势!无需疾言厉色,无需撕破脸皮,只需一句话,便能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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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一股寒意从王夫人的脊背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看着贾母那依旧慈和的笑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笑容背后深不可测的力量和冰冷。她精心策划的“金玉良缘”,自以为借了元妃的东风便胜券在握,原来在婆婆眼中,不过是一场上不得台面的独角戏,只需轻轻一拂袖,便能让她一败涂地。

    nbsp戏台上的锣鼓依旧喧天,白娘子还在水漫金山,看楼上却已是另一番天地。宝钗依旧端坐着,目光落在戏台上,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只是那沉静如水的眼底深处,一丝清晰的凉意,终于缓缓浮起,如同深秋清晨凝结的寒霜。她握着团扇柄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nbsp黛玉低着头,心跳得如同擂鼓。方才宝玉那不管不顾的呼喊,贾母那看似责备实则回护的话语,还有那句意有所指的“福薄”、“折寿”……像一道道惊雷在她心头炸响。她悄悄抬眼,望向贾母。老太太正含笑看着戏台,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黛玉的心,在剧烈的震荡后,竟奇异地生出一丝微弱的暖意和……酸楚的委屈。

    nbsp而宝玉,兀自气鼓鼓地站在贾母身边,瞪着张道士,脑子里还回响着自己那句“什么金玉麒麟都不要”的宣言。他懵懂地感觉到,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一件能保护林妹妹的事。虽然,他依旧不太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nbsp清虚观的香烟袅袅上升,盘旋在雕梁画栋之间,如同无数纠缠不清的宿命丝线。那高高在上的神佛,静默地俯视着这红尘俗世中,由人心编织的、无声而惨烈的战场。金玉良缘的幻梦,在贾母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如同被戳破的七彩泡沫,只留下满地冰冷的、带着讽刺意味的湿痕。薛姨妈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只觉得这看楼上的每一道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喜欢。

第265章 赐礼无声[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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