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四步棋[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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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馆外的翠竹在暮春的风里沙沙作响,细长的影子投在石子小径上,如同满地碎裂的墨玉。
nbsp宝玉立在竹影深处,望着黛玉那双含愁带露的眸子,只觉得心口被滚烫的东西堵着,不吐不快。
nbsp他抓住黛玉纤细的腕子,那微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发颤,积压了不知多久的话,终于冲破了层层叠叠的顾忌和少年笨拙的掩饰,汹涌而出:“好妹妹,我的心事,你……你竟不知道么?横竖我的心,横竖只在你身上……你只管放心!”
nbsp黛玉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仿佛九天惊雷直直劈进她的神魂。宝玉的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尖剧痛,又像最清冽的甘泉,瞬间淹没了所有长久以来的酸楚、猜疑、自苦。她整个人僵在那里,血液似乎都凝住了,唯有胸腔里那颗心擂鼓般狂跳,震得她站立不稳。巨大的羞意和一种灭顶般的、无法承受的欢喜同时攫住了她。她猛地抽回手,不敢再看宝玉那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焚毁的眼神,只低低地、急促地、带着哭腔抛下一句:“你的话……我……我知道了!”nbsp话音未落,她已像一只受惊的蝶,倏然转身,几乎是踉跄着,飞快地逃离了这片几乎要让她窒息、又让她魂牵梦萦的竹影深处。那烟青色的身影掠过重重花影,转瞬消失在小径尽头。
nbsp宝玉兀自僵在原地,黛玉那句“我知道了”反复在他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把他的神魂都勾走了。他怔怔地望着黛玉消失的方向,眼神空茫,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又仿佛被巨大的幸福冲击得不知身在何处。世界只剩下竹叶的沙沙声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nbsp就在这时,花障后,袭人捏着把轻巧的竹骨团扇,脚步匆匆地寻来。她本是想着日头渐毒,怕宝玉热着,特意取了扇子送来。花障疏影掩映,她一眼便瞧见了呆立如木雕泥塑的宝玉,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宝玉对着黛玉背影最后那几句绝望又炽烈的剖白:“好妹妹,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烟化灰,可好?”
nbsp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袭人的耳膜,又瞬间化作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猛地顿住脚步,藏在花障后,连呼吸都屏住了。手里的团扇扇柄几乎要被她生生捏断。惊!惊的是他二人情意竟已深重至此!那“化烟化灰”的决绝,哪里是少年懵懂,分明是生死相许!急!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若林姑娘真成了宝二奶奶……那清高孤傲的性子,那体弱多病的身子,日后这,还有她袭人的立锥之地吗?她心心念念的宝二奶奶,是端庄宽厚、平和识大体的宝姑娘啊!臊!一股难言的酸涩和羞臊直冲头顶。她贴身服侍宝玉这些年,衣不解带,尽心竭力,一颗心早已暗暗系在他身上。
nbsp此刻亲耳听着他对着另一个女子诉尽衷肠,字字句句都是她从未得到过的炽热情意,这巨大的失落和难堪,让她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nbsp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不能再待下去了!
nbsp袭人猛地转身,脚步虚浮地逃离了那片见证了一切的花障,心乱如麻,只觉得天都塌了一半。
nbsp回到自己的小耳房,袭人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敢大口喘气。心口依旧怦怦乱跳,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她跌坐在小杌子上,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宝玉那痴狂的眼神,是黛玉仓惶离去的背影,还有那句要命的“化烟化灰”。兴儿那日在外头当值,和几个小厮闲磕牙的话,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耳边:“……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
nbsp连兴儿这等外头的粗使小厮都看得分明,老太太属意林姑娘!袭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老太太是贾府的老祖宗,她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宝玉的婚事,老太太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板上钉钉。林黛玉……袭人闭上眼,心头一阵发紧。林姑娘是好,才情品貌没得挑,可她那身子骨,风一吹就倒,药罐子不离身。
nbsp日后若真成了当家奶奶,能撑得起这偌大的家业吗?能容得下宝玉身边这些“姐姐妹妹”吗?袭人不敢深想。她眼前浮现的是宝钗温和从容的笑脸,是宝钗待人接物那份滴水不漏的妥帖。宝姑娘才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宝二奶奶!宽厚,平和,懂得体恤下人,更不会苛待宝玉房里人。跟着这样的主母,日子才有奔头,才有安稳。
nbsp不行!绝不能让宝玉娶林姑娘这事成了定局!袭人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决绝。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下棋,而且要快!要赶在老太太正式开言之前,布下她的棋局。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心思飞快地盘算:当务之急,是攀上一个足以抗衡老太太、又能左右宝玉婚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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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王夫人!太太是宝玉的生母,对老太太虽恭敬,但事关宝玉终身,太太未必没有自己的考量。太太素来不喜林姑娘的孤拐性子,更看重宝姑娘的稳重。袭人心中豁然一亮。
nbsp她要向太太递上一份“投名状”,一份足以让太太对她另眼相看、引为心腹的投名状!同时,更要紧紧靠拢未来的宝二奶奶,把根基扎牢。
nbsp第一步棋,便是向宝钗示好。袭人深知宝钗心思细腻,直接攀附反而落了下乘。她想到了一个极自然又极亲近的法子——针线活。宝玉的贴身衣物,向来是她亲手打理,这既是责任,也是体面,更是她与宝玉之间一种无形的纽带。
nbsp午后,宝钗带着莺儿来寻宝玉说话。袭人瞅准时机,捧着一件刚裁好的中衣料子迎了上去,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为难与亲近:“宝姑娘您来得正好!我正愁得没法儿呢。您瞧瞧,二爷这季的贴身衣裳、鞋袜,针线堆成了山,我一人实在赶不过来,日夜赶工也怕有疏漏。府里针线上的人,手艺虽好,终究不如咱们自己人懂得二爷的喜好和身量,穿在身上舒坦不舒坦,只有咱们贴身伺候的才知晓。”nbsp她语速平缓,带着点家常的抱怨,眼神却诚恳地望着宝钗。
nbsp宝钗何等聪慧,目光在袭人捧着的细软料子上轻轻一转,又落在袭人那张透着疲惫却格外真诚的脸上,心中已然明了。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温煦如春日暖阳,伸手接过袭人手中的料子一角,指尖拂过光滑的缎面,声音柔和悦耳:“这有什么难的。袭人姐姐只管放心,横竖我近来也无甚要紧事。你忙不过来时,只管打发个小丫头到我那儿言语一声,我替你分做几件便是了。宝玉的喜好,我也略知一二,必不叫他穿着不自在。”
nbsp袭人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笑意更深,忙不迭地道谢:“哎哟,那可真是阿弥陀佛,解了我的大难了!宝姑娘您真是菩萨心肠,可帮了我大忙了!”nbsp两人相视而笑,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无声中悄然达成。
nbsp第二步棋,才是真正的险棋,也是袭人计划的核心——面见王夫人,递上那份关乎宝玉前程的“投名状”。机会在一个寻常的午后悄然降临。王夫人午睡方起,歪在临窗的炕上,神色有些倦怠。金钏儿在一旁轻轻打着扇。袭人端着一盏新沏的君山银针,小心翼翼地奉上。茶水氤氲的热气里,她觑着王夫人的脸色,心在胸腔里擂鼓。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nbsp“太太……有件事,压在奴婢心里好些日子了,日夜悬心,寝食难安……思来想去,觉得再瞒着太太,就是对太太、对二爷天大的不忠不孝了……”她顿了顿,偷眼观察王夫人的反应。
nbsp王夫人原本半阖的眼帘掀开了些,目光落在袭人因紧张而微微发白的脸上:“哦?什么事,值得你这样?”
nbsp袭人仿佛得了鼓励,声音更低了,字字句句却清晰得如同敲在王夫人心坎上:“是关于……二爷的。二爷如今大了,心思……心思越发深重了。这……这本是好事,说明二爷长进了。只是……只是……”她故意显出难以启齿的窘迫,声音几不可闻,“只是二爷的心思,眼下似乎……似乎全系在一个人身上了。这……这本也是少年人情窦初开,原不该大惊小怪。只是……只是那人身份贵重,是园子里的小姐。二爷……二爷每每见了她,那神情……那话语……全然不顾忌男女大防,亲热得……亲热得实在过了些。奴婢冷眼瞧着,二爷竟像是……像是把一颗心都掏给了人家!这……这万一传出去一星半点,或是二爷情急之下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来……不但坏了二爷的名声,更连累了那位小姐的清誉,甚至……甚至累及府上的名声啊!太太!奴婢……奴婢每每想到这些,就吓得一身冷汗,日夜悬心,实在是不敢不禀告太太!”
nbsp袭人一口气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肩膀微微耸动,似是因恐惧和后怕而啜泣。她的话,句句未提“林黛玉”三字,却字字句句都指向了潇湘馆。那“身份贵重的小姐”、“园子里的”、“不顾男女大防”、“亲热过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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